我常观察你们的发展方向你们的确保全了天性何况又日夜遵行严格的

我常观察你们的发展方向，你们的确保全了天性，何况又日夜遵行严格的训诲，都能心甘情愿地咀嚼并实践古代圣贤的道理。知道你们绝对不是损害道义、自甘沦于轻薄之流的人。然而我自从到京城求取名位，月亮已经历十九次圆缺了。我知道你们为美味的食物不能接继而担忧，因缺柴少米而困顿，天天乞讨于他人的门口。我听到这些特别悲伤，你们为尽孝顺供养我的责任，才落到这种地步，我也更加担忧你们会因为贫穷而须臾忘却了做人的气节，为了一些不该得到的东西而迷失本性，为了寻求引见、忙于奔走而轻易怠惰了事业。我日夜惦念，心力耗尽，想要写下这些作为告诫，但又担心你们年龄尚小，不能真正理解。

今天正好遇上有人骑马回鄂城，便把石头放在书匣中，并写下过往磨石的经历，以寄托我的心意。愿你们保持刚强的气质，日夜淬火磨砺，不使尘埃趁隙而入。为我坚守贫困不移的气节，慎重对待钱财而不随便伸手，勤奋积累自己的学业，上不给父母带来忧患，中不给兄弟带来祸害，下不给自己带来羞耻。想要做到这三个“不给”，只在于你们磨砺自己罢了，与他人无关。如果能够不停磨砺，那么刚才所说的切钱币耀星斗，就显得十分渺小细碎，你们又岂止于此呢！然而我想让你们常把磨石放在左右，每当匆忙紧迫、狼狈困窘的时候，一定要对着它好好想一想，这也就如同古人佩韦佩弦、刻铭于座一样。为此我写下这篇《砥石命》，来勉励你们。同时在磨石的侧面刻下铭文：

剑的锋刃啊，磨砺了就会发光；人的名声啊，磨砺了才能显扬。磨砺啊磨砺，我伟大的老师！你们兄弟啊，切莫忘了我的告诫啊！雕缺：凋残，损害。雕，同“凋”。兔魄：月亮的别称。造次颠沛：语出《论语·里仁》：“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韦弦：韦柔软，弦紧绷。古人性急则佩韦，性缓则佩弦，以为提醒。

舒元舆（791 年—835 年），唐代东阳（今浙江金华）人，元和八年进士，敢言能文，锐于进取，所作文赋优美豪放，颇有气度。

离家一年多的舒元舆给弟弟们寄磨刀石时，写了一封信，对弟弟们谆谆告诫。舒元舆的弟弟们本是秉持祖训、遵守礼法之人，但兄长舒元舆为官后，他们认为前有依靠，便开始松懈懒散、不思进取。舒元舆得知后，便写下了《贻诸弟砥石命》。文中写道：“以刚质铓利，苟暂不砥砺，尚与铁无以异，况质柔铓钝，而又不能砥砺，当化为粪土耳，又安得与死铁伦齿耶！”舒元舆认为，即便质地锋利如钢，如果短时不去磨砺，尚且与铁没什么两样，何况那些质地柔弱、边角钝滞而又不能磨砺的东西，只能化为粪土罢了，又哪里能够与死铁相提并论呢？以此告诫诸弟，要他们昼夜淬砺，做到“三不给”。

舒元舆还写道：“剑之锷，砥之而光；人之名，砥之而扬。”剑的刀刃，常常磨砺才会保持锋利光亮；人的品德名誉，也是需要砥砺磨炼才会传扬光大。宝剑虽利，若不磨砺，也会锈迹斑斑，黯淡无光，成为死铁，又何况人？舒元舆希望借用磨砺宝剑的道理，勉励弟弟们不要因生活所困而忘记砥砺品行节操。舒元舆的三位弟弟，在哥哥的鼓励下，后来皆第进士，成为一段佳话。

柳玭 戒子弟书

夫门地高者，可畏不可恃。可畏者，立身行己，一事有坠先训，则罪大于他人。虽生可以苟取名位，死何以见祖先于地下？不可恃者，门高则自骄，族盛则人之所嫉。实艺懿行，人未必信，纤瑕微累，十手争指矣。所以承世胄者，修己不得不恳，为学不得不坚。夫人生世，以无能望他人用，以无善望他人爱，用爱无状，则曰“我不遇时，时不急贤”。亦由①农夫卤莽而种，而怨天泽之不润，虽欲弗馁，其可得乎！

予幼闻先训，讲论家法。立身以孝悌为基，以恭默为本，以畏怯②为务，以勤俭为法，以交结为末事，以气义为凶人。肥家以忍顺，保交以简敬。百行备，疑身之未周；三缄密，虑言之或失。广记如不及，求名如傥来。去吝与骄，庶几减过。莅官则洁己省事，而后可以言守法，守法而后可以言养人。直不近祸，廉不沽名。廪禄虽微，不可易黎甿③之膏血；榎楚④虽用，不可恣褊狭之胸襟。忧与福不偕，洁与富不并。比见门家子孙，其子孙，其先正直当官，耿介特立，不畏强御；及其衰也，唯好犯上，更无他能。如其先逊顺处己，和柔保身，以远悔尤；及其衰也，但有暗劣，莫知所宗。此际几微，非贤不达。

大凡门第高贵的家庭，只可畏惧，而不能把它作为依靠。可畏惧的是，这样的家庭修养自身，行为有度，若在一件小事上有违先辈的教训，所犯的罪就会比其他人更大。虽然活着的时候可以勉强取得名誉地位，死后又怎么能够在地下见自己的祖宗呢？不能作为依靠的是，门第高贵容易自骄自傲，家族昌盛就会被众人嫉妒。就算你有真才实学和美好品德，人们也未必相信，你若有细小的毛病和轻微的过失，人们就会竞相指责。因此，世家大族的子弟们，修身不得不诚恳真挚，治学不得不坚持不懈。人生在世，自己没有出色的才能而希望被他人任用，没有美好的品德而希望被他人喜爱，倘若不被他人任用，不为他人喜爱，就说“我没遇上好时机，时代并不以任用贤才为当务之急”。这就像那些草率耕作（而收成不好）的农民，反而怨恨苍天雨露不给予滋润一样，虽然想不挨饿，又怎么可能呢？